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不是爱人(入局五)

“……我知道他们想用于曼丽控制他,也想用他控制于曼丽,我不喜欢这样的算计,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因为我有预感,他们两个将会是很好的生死搭档……”

 

周六一天都是考试,下午下课早些,我坐在教室前的台阶上,训练场上有人在踢足球,奔跑呼喊,其中就有吕扬。

我依然没有解决与吕扬的矛盾,和舍友们的关系也一直僵着,所以只能在这里看夕阳,今日的云格外多,但都很薄,眼前的天空变得火红,虽不如火烧云惊艳,也算得上是一桩美景,挺养眼。

我想明白了,吕扬他们虽然不跟我说话,但也没有为难我,各自相安无事,倒也挺好,反正我也就在这里待三四个月,之后便回上海,或许再也没有与他们相见的机会,有没有交情也不重要。

王天风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递给我一个橘子,他向前方望了一眼,转头问我:“你不是能解决好和他们的关系吗?怎么还自己在这里坐着?”

橘子有些皱,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吃的样子,我的手又不太干净,就没有剥皮,只在手里抛着,我说我已经处理好了呀,我自己觉得挺好不就行了。

他笑了笑,“没人跟你玩也没关系?”

“那不正好把时间都用在训练上嘛。”

“那怪不得你这次考试成绩不错,我看了,总分和平均分都是第一名。”

“真的?”我欣喜地偎过去,“那我下个周还能和您一起吃饭吗?”

他眼睛含笑,睨着我:“你不就是想吃水果吗?”

我嘿嘿笑了两声,捏住他的袖子,“我是想和您一起吃饭,有没有水果有什么重要。”

“那行啊,我跟师傅说,让他不要再给我切水果了,我宿舍反正也有。”

我再凑过去一些,说:“那我不跟您一块吃饭了,跟您一块睡好不好?”

他把剥好的橘子塞我手里,“还说不是。”

剥好的橘子送到我手里,就再也没有理由不吃,我已经做好了酸到牙的准备,但这橘子意外地甜,我正想掰一半给他,他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相片给我。

照片上是个穿军装的女孩子,齐耳短发,模样算得上美丽,但是眉宇间带着愁苦,看起来不那么讨喜,我半开玩笑似的问:“这是谁啊,你女朋友?”

他“啧”了一声,“你女朋友!”

这话听起来很怪,好像“女朋友”三个字是什么骂人的话,见我不明白,他指着照片跟我说:“这是你的生死搭档,她叫于曼丽。”

“生死搭档?”我看着照片,不是太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对,生死搭档,以后你们一起训练,毕业后一起执行任务,相互配合,互相监督,共命运,共进退。”他既是向我说明,也是警告我,“记住,一旦有人叛变或者做了逃兵,另一方就要被送到前线去,生死由命。”

一涉及到忠诚之类的话题,他的眼睛就如火如星,我与他对视良久,错开他的视线,“这么重要的人,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他说,“于曼丽的能力很强,长得又漂亮,你有什么不满意还要考虑,这是学校的安排,没得考虑!”

他说话一强硬起来,就会激起我的叛逆心,我说于曼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长头发,眼睛会说话的那种。

他说这是她两年前的照片,现在她就是长头发,还说照片看不出来,等我见了本人就知道了,她的眼睛会说话。

长头发和大眼睛也不过是我的借口,我喜欢这样的女生,也不见得非得找一个这样的生死搭档,但是于曼丽给我的感觉非常沉重,我只看照片,就觉得有点心塞,好像受了什么深重的苦难。

相由心生,这个女孩子一定不简单。

“今天晚上学校礼堂有舞会,请她跳一支舞,认识认识。”

王天风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我在他身后喊:“真的不能给我换一个吗?”

“不能!”

“没有女生男生也行啊。”

“不行!”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我又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郁闷,不仅是为她的长相,也是为我的未来担忧,她是我的生死搭档,那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定要亲密默契才行,她是女孩子,又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我从前哄人的那一套肯定不好使,该怎么拉近和她之间的关系呢?

王天风说今天晚上有舞会,我无法想象这里的舞会是什么样子,军校里男生人数明显大于女生,那剩下的男生怎么办,难不成要男生和男生一起跳?

嘶——一想起那个场景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管他呢,反正我有舞伴,这么想想我好像还是幸运的,我把照片装进口袋里,刚站起来,就看见吕扬和云旗推推搡搡地走过来,还不时地往这看,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我又坐回去,看他们两个在我不远的地方停下,“你们干嘛?”

云旗推了吕扬一把,吕扬往前走了两步,又咳了两声,摸了下鼻子,看向地面,“怀表的事,对不起。”

云旗说:“其实这几天吕扬一直想跟你道歉来着,就是没找到机会。”

虽然我之前决定不再处理这件事,和他们各自相安无事,心里还是蒙着一层阴霾,阴霾里还包着一根刺,想起来便觉得不舒服,此刻,那层阴霾尽数散去,刺也软化了,我还想起一件被我忽略的事,那天晚上我到食堂的时候,桌上所有的菜都没有乱夹,每一样都整整齐齐地留下了小半,米饭也是。

我把脸扭向一边,嘴角忍不住勾起,“我原谅你了。”顿了一下我又补充,“我也有错,不该跟你们大吼大叫。”

吕扬欢喜不已,两步跃到我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搂住我的肩膀,略过怀表的话题,问我:“刚才老师找你什么事啊?”

我把手里的橘子递给他,“给我找了个生死搭档。”

他看了看,把橘子扔到云旗怀里,“生死搭档啊,谁啊?”

“于曼丽,你认识吗?”

他十分惊讶:“老师给你找的生死搭档竟然是她?!”

云旗正低头剥橘子,闻言也向我看过来,又和吕扬对视一眼。

我很好奇,也想听听他们对于曼丽的看法,“她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吕扬摸了摸下巴,“这个人吧,我也不了解,事实上,整个军校的人,除了老师和郭副官,没人了解她,她人长得漂亮,能力也强,但是很冷,没一点鲜活气,就像个死人一样。”他神秘兮兮地说,“她从不让人碰到她,要是有人碰到了,一定会被打。”

云旗把橘子剥好,分成三份,递给吕扬一份,吕扬递给我一份,我摆了摆手,说已经吃过了,他又把那一份还给云旗。

我说:“那我不是完了吗,今天有舞会,老师说让我请她跳舞呢。”

吕扬咽下橘子说:“也没事,她虽然不让人碰,命令还是听的,老师应该会跟她说的。”他拍了一下我的膝盖,“哎,你到时候可别被她迷惑了,老师明面上是让你俩跳舞,实际上是让你俩决出指挥权。”

“指挥权?”

“两个人嘛,总要一个主一个副吧,不然产生了分歧,听谁的。”

我问:“怎么决?”

“就是打架呗,谁赢了谁就是指挥者。”

“跟一个女生打架,不太好意思吧。”

他笑道:“你打不打得过还另说呢,这女生,小小年纪狠着呢。”他向我凑近一点,小心说:“就在你来之前不久,有一个男生不小心撞到她了,手臂被她掰脱臼了,他生死搭档看不过去,找她理论,结果也被她折了手臂。”

“那她这样,教官不管吗?”

“管啊,每一次就是关禁闭,写检查呗,人不在乎啊,出来照样不改。”

“每一次?”照他这么说,于曼丽是经常这么做,我问:“那她一直这样,军校为什么还要留她啊?”

“人有老师护着呢。”他笑得有些暧昧。

我不明白,而且护着这个词莫名叫我有些不大舒服,“什么叫有老师护着?”

“老师好像是下过命令,只要她没有杀人,不当逃兵,就只能罚,不能开除。”他笑了一下,“不过,我也是听人说的,老师到底下没下过这样的命令我也不知道,别太当真。”

“只能罚,不能开除?”我低头想了想,“那岂不是像拿了免死金牌一样。”

吕扬扯住了我的胳膊,有些兴奋地说:“还有啊,据之前已经毕业的人说,自打咱们这个军校一成立,于曼丽就在这儿了,而且是老师带来的。”他伸出两根手指,“两年多了,来来往往那么多学生,难道就没有一个合适她的生死搭档?”

我看着他,脑袋懵懵的,不确定地问:“你是说老师是故意留她的?他们两个有私情?”

吕扬笑了一声,挠了挠头,“我可没这么说。”

一直没开口的云旗重重地在吕扬背上拍了一下,“别胡说八道,老师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说完吕扬,又看向我,“老师之前常驻上海,每月才回来一趟,回来就匆匆忙忙带学生出去做任务,我从没见他跟于曼丽接触过,根本不可能有私情,可别听他的,别瞎传。”

吕扬一拍手,“不接触才叫人起疑呢,避嫌啊。”

吕扬说得有些道理,约会什么的,肯定是偷偷摸摸啊,可是云旗说得也对,像王天风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别人产生感情,还是自己的学生,他有时看起来洒脱不羁,可在某些方面算得上刻板严谨,丝毫不讲情理。

他让我跟他一起吃饭,把水果让给我吃,给我修怀表,到禁闭室去看我,关心我跟人相处好不好,但是要惩罚我的时候也毫不手软,说写检查就写检查,说关禁闭就关禁闭,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而且掐我的时候一点也不留力气。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云旗似乎又在批评吕扬,最后吕扬也不知是怕了他还是不耐烦,一挥手道:“行了行了,我再也不说了行了吧。”他一手拉我,一手拉云旗,“走啦走啦,该吃饭了。”

我们三个往食堂走,我问:“你们是不是生死搭档啊?”

“是啊。”两人同时应道,随即相视一笑。

我笑:“还挺默契的嘛,那你们这一组指挥权归谁啊?”

吕扬有些泄气,一指云旗,“他。”

我惊讶:“你不是说指挥权的争夺全凭武力吗?你打不过云旗?”

“嘿!”云旗从前面绕到我旁边,揪住我的后领,“你什么意思,小瞧我,要不要去比划比划?”

我急忙摆手:“我真没有小瞧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是属于出谋划策的那种,武力嘛,看起来是不如吕扬了。”

吕扬撸起袖子,对云旗说:“我也觉得我应该能打得过你,比赛那天我肯定是失误了,来来来,咱俩再比一次。”

吕扬去扯云旗的胳膊,云旗就绕过我到了另一边去,按着我的肩膀,“拉倒吧你,多少次了,你一次也没打过我,那次次都是失误吗?”

他俩绕着我打闹,不知绕了多少圈,吕扬突然勾住我的脖子,“不对啊,我这才想起来,你刚才是说云旗聪明,说我笨吧。”

“没有没有,绝没有。”我赶紧否认。

云旗指着他大笑:“你现在才反应过来,还不是笨!”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那天的傍晚,脑海中只能想到一句不知何时看过的诗词:当时只道是寻常。

 

10 Sep 2019
 
评论(7)
 
热度(37)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应与闻知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