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字数的一章,有点啰嗦但不想改,进展十分迅速!顺便说一句,老师好撩啊!!!!
吕扬和云旗做完毕业任务没有回来,直接前往天津潜伏,我与其他同学的关系一般,他们两个一走,不管是在宿舍,还是踢球,都觉得很无聊,反倒觉得和王天风在一块更有趣些,所以我开始更加频繁地出入王天风的办公室和宿舍,只要有时间就去找他。
我喜欢说话,但王天风不大喜欢,我说得多了,他就会不耐烦,时间久了,我就把握好了分寸,每一次总能微微惹怒他又不至于叫他赶我出去,他坐在办公桌后工作的时候,我就坐在他右侧地上,背倚着他的腿看书,一开始他总是踢我,但我一直死皮赖脸地贴上去,他大概也觉得麻烦,就默认了我的行为。
又是周日,从吃过早饭开始,我就赖在他办公室里,他突然踢了我一脚,递给我一张纸,“看看。”
军校里一直能够收到来自上海的情报,他有时会捡些不重要的给我看看。
我放下书,从他手里接过来,纸上是新政府特工总部的任职名单,76号裁撤四厅,建四处四室,人员变化不大,都是熟悉的名字,但是职位变动几乎是翻天覆地的,我从左往右倒着看,到特工委员会副主任这一列,猛然一惊。
我揉了揉眼睛,合上纸又打开,明楼这个名字依然在那里。
“这不可能!”我站了起来,把纸递到他面前,“肯定是搞错了,我大哥怎么会在上面。”
“怎么不能?”他脸上是满满的嘲讽,“你大哥不光是特工委员会副主任,还是新政府经济部高级顾问呢!明家的大少爷,真是不简单!”
我大哥怎么会为新政府做事,他怎么会做汉奸呢?可王天风说的明明白白,纸上也写的明明白白,他没必要骗我,我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上次有人来救我的事,是不是就是大哥找的人?大哥指挥不了军统的人,可万一军统有新政府的间谍呢?
我想到这里,猛然抓住王天风的胳膊,焦急地说:“重庆好像有新政府的间谍,那次你们去澡堂找我之前,有人要带我走,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既然我大哥是在为新政府做事,那就可能是他安排的人。”我突然又想到,“那也不对啊,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呢,难道军校里也有间谍!”
我最后几乎尖叫起来,晃着他的胳膊,“别愣着了,赶紧去查吧,给重庆发个电报,让他们也去查,万一真的有间谍……”
“打住。”他伸手制止我说话,“上次的事是对你的考验,跟间谍没有关系。”
我全身的急躁一下就消停下来,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但随即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考验我?不信任我吗?我戳了戳他的肩膀,把我的疑问说出来。
他反问,“你说呢?”
我坐下来,背对着他,哼了一声,“就是不信我呗,要我留下的时候说得倒是好,签完字就不相信我了。”
“我确实信任你的能力。”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那你不信的是什么?”
他抽掉我手里的纸,“你的态度,你的忠心。”
我的胳膊搭在他腿上,质问:“我的态度不好吗!我不够忠心吗!”
他弯下腰,虚虚掐住我的脖子,虎口托起我的下巴,“我指得是你对党国和军统的态度,对党国和军统的忠心,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依然不相信党国,不相信军统。”
他离我很近,提起“党国”和“军统”时,脸上的自豪感我看得清清楚楚,但也是因为这么近的距离,我又发现,他的自豪感似乎并没有那么坚固。
我握住他的手腕,把脑袋凑过去一些,我想要看得更清楚,“您呢?您真的那么相信党国,相信军统吗?”
他眼中神色突然晦暗不明,模模糊糊的,像蒙着一层雾,只片刻又恢复清明,他缓缓勾起唇角,坚定地说:“当然!”
我不怎么相信,正要再问,却响起了敲门声,然后是郭骑云的声音:“主任,有任务送达。”
王天风把手腕抽走,说了声“进”。
我把书捡起来,在他旁边站好。
郭骑云进来,隔着桌子把一个文件夹递给王天风,趁他低头时看了我一眼,我并没有瞪回去,那个文件夹吸引了我的目光,郭骑云说那是任务。
我悄悄凑过去看,大概内容是长沙城内疑出现日军间谍,令王天风带人调查,确认后击毙,我问他:“这次可以带我去了吧。”
他翻到最后一页,在执行人员那里写上:王天风、赵岚成、周晨光、罗琼,又在右下角签上名字。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没有我?”
“你不合适。”他合上文件夹,交给郭骑云。
我一把抢过来,翻到伪装身份介绍那一页,瘫在他面前,点着郑丰年那个名字跟他说:“这个这个,我不就挺合适的吗?”
他的手指在名字左边一列滑过,“你看准了行不行,这个郑丰年是乡下孩子,你这个城市里的小少爷怎么能演的了!”
“我怎么不能演啊,打扮土一点不就行了吗?”
他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郭骑云,指了郭骑云又指我。
郭骑云语气中微带讽刺:“你这么细皮嫩肉的,穿再土也不像。”
我又气又委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那我家有钱,我就长成了这个样子,是我的错吗?”我指着他俩,“你们太欺负人了!”
郭骑云被我吓了一跳,气急败坏地说:“你说就说呗,拍什么桌子啊!”
“行了行了。”王天风挥了挥手,“骑云,你先下去吧。”
“是。”郭骑云敬了个礼,转身时警告似的瞪了我一眼,是叫我不要找事的意思。
我咬牙目送他出了门,哼了一声蹲在地上,背对着王天风。
“你要知道,”王天风的声音之后,是什么落在桌子上的声音,“上海明氏集团的二公子,现在只能出现在香港。”
我听见火柴擦过盒子的声音,很快他呼出一口气,烟草味迅速浓烈起来。
我自嘲道:“出了上海,谁认识我!”
“你怎么能保证,今日在长沙的人,来日不会到上海去呢。”
“这概率也太小了吧!”
“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我转过身,“那照你这意思,我毕业之前都不能执行任务了呗?”
他靠着椅背,香烟夹在两指之间,烟雾丝丝缕缕地升腾,“也不是这么绝对,如果有香港的任务,可能会批准你执行。”
我站起来,气愤地说:“这不是跟没有一样吗?香港那么远,有什么任务非得要我执行呢!”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在他脸前匆匆掠过,在他的唇角和眼睛里留下浅浅的笑意,“那么着急做什么,到了上海,保证做任务做到你想吐。”
“那不一样。”我又蹲下来,低头小声说:“别人都能做任务,就我不能!”
他的手掌托住我的下巴,我顺着他的力气抬起头,一阵烟雾朝我扑过来,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然后听见他一声低笑。
我睁开一只眼睛,他的脸近在咫尺,却有些看不清,不知哪来的光,打在他的脸上,脸颊的轮廓虚化不明,只有他的眼睛比光还亮,澄澈如一池春水,叫人想要跳进去,洗净这一身的污垢。
“你怎么老想着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不想着自己有别人没有的呢。”他直起了腰,将烟头捻灭在碟子里。
空气中的烟味久久不散,烟雾却是没有了,我仰着头道:“哪有什么我有,别人没有的!”
“在我这儿的特权啊。”他左腿搭上右腿,向我这边斜倚着扶手,“难道不是只有你能跟我吃饭?难道不是只有你能赖在我办公室?难道不是只有你能吃我的水果?”
他说的这些,大概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所以平时也没有想过别人有没有的问题,今天他这么一说,我心中立马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种情绪很快便满满地充斥了我的心脏,它继续增长着,从我的身体里冲出来,带着我的嘴角上扬。
可是我高兴地太早了,中午的时候他就把这份特权收了回去。
他没叫我跟他一起吃饭,而是叫了周晨光和罗琼。
我坐回室友们那一桌,不时地向王天风那边看过去,周晨光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罗琼的表情我看得清清楚楚,她一开始很紧张,后来不知道王天风跟他们说了什么,脸上自然了许多,甚至带上了微笑。
我的舌头好像突然失灵,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她的微笑刺眼,我不得不低下头。
食堂里霎时间变得寂静,好像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可我坐在这里,他坐在那里,中间隔着虚无的宇宙,那是很远很远的距离,远到好像我耗尽所有的时间也走不过去。
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我马上要喘不过来气,只得匆匆吃完了米饭。
我从他身边走过时,听见来自周晨光和罗琼的低笑。
我的心更加沉重,我的脚步却没停,还越来越快。
我到他宿舍门口等他,但是蹲到脚麻也没有看见他过来,又去他的办公室。
他正在办公桌后写东西,抬头看我一眼,问:“有什么事?”
“你今天不午休吗?”
“不了,等一会要和赵教官他们三个熟悉一下身份。”
我低头“哦”了一声,他又道:“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
我抬起眼皮看他,“我留下来不行吗?”
他干脆地说:“你会打扰我们。”
我心里的气蓦然起来,又一下子消下去,按说他已经这么明确地拒绝了我,我应该离开,可是我的脚却抬不动。
盯着脚面一会儿,我抬头问:“我不说话不行吗?”
他只张了口,还没有说话,敲门声就响起来了,随后是赵教官的声音。
他指了指右侧,我露出微笑,小跑站过去。
赵教官带着周晨光和罗琼进来,三人齐齐敬了个礼,王天风叫赵教官拿椅子坐在了他对面,将装订好的三份行动计划递给他,“这是我修改过的,你们再看一遍。”
赵教官分发给身后站得笔直的两人,转头时看了我一眼,低头边看边问:“明台也参与吗?”
“他不参与,不用管他,我们看我们的。”
他的声音明明只是平淡,落在我耳朵里,却觉得有些冷漠,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把脑袋凑过去一些,跟他一起看。
王天风把计划往桌子上一搁,十指交错放上去,目光扫着赵教官三人,“都看完了吧?”
赵教官点了点头,周、罗二人应“是”。
“那身份就很明了了,我叫郑棋,三十五岁,是来自广州的绸缎庄老板。”他看向赵教官,“岚成。”
“吴振,四十岁,郑老板的司机。”
他再叫罗琼,罗琼答:“刘韵儿,二十五岁,郑棋的妻子。”
我蓦然看向罗琼,眨了眨眼,我之前没仔细看,因为刘韵儿这个人是女性角色,不符合我的身份,直接就略过去了,还以为她是和郑丰年是兄妹,没想到竟然是郑棋的妻子,王天风就是郑棋,那不就相当于是王天风的妻子?
最后是周晨光,“郑丰年,二十岁,郑棋的远房侄子。”
王天风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先来练习一下称呼。”他手臂伸向赵教官,眼睛却看向周、罗两人,“郑棋等三人称呼司机为老吴,老吴称呼我为老板,称呼韵儿为夫人,称呼丰年为丰年少爷。”
他已经开始称呼罗琼为韵儿,这明明是个好听的名字,我听着却觉得刺耳。
赵教官一一喊过了,王天风又对周晨光说:“你称呼我为堂叔,称呼韵儿为小婶。”
周晨光一并脚跟,应了声“是”。
“现在看着我,喊十遍堂叔,再看着韵儿,喊十遍小婶。”王天风命令道。
周晨光脸色一僵,张了张口,没喊出来。
王天风鼓励道:“不要这么紧张,也不要害羞,就当成是背课文。”
周晨光大约是真的当成了背课文,喊得极快,喊完十遍,王天风又让他喊了十遍,直到他的语气自然。
“下面是韵儿。”他看着罗琼,“你是我的妻子,应该怎么称呼我?”
“啊?”罗琼大约是被惊着了,有些惶恐,“我、我不知道啊,要不还、是您定吧。”
“你想想,假如你结婚了,你准备怎么称呼你的丈夫?”王天风并没有放过她,继续问着。
罗琼想了想,道:“我应该会叫他的名字。”
“比如?”
“阿棋?”罗琼试探地说。
王天风看向赵教官,“你觉得呢?”
赵教官道:“夫人和老板年龄差距太大,不太合适,还是喊棋哥比较好。”
王天风点了点头,对罗琼道:“听老吴的。”
“是。”
王天风紧紧地盯着她,“你注意,不要对我用‘是’或者‘明白’这样接受命令的词,刘韵儿是郑棋的妻子,不是他的下属。”他又看向周晨光,“你也是,还有,你们两个不要动不动就正军姿,很容易暴露。”
说罢,他嘴角微微翘起一些,抱臂往后倚着,对周、罗二人道:“你们都放松一些,我们是一家人,不要拘谨。”他伸手指了一下罗琼,“韵儿,现在看着我,喊十遍棋哥。”
罗琼一开始声音还很大,越喊脸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低下头不敢看王天风。
赵教官看着她调侃道:“让你喊棋哥,又不是喊风哥,这么害羞干嘛。”
罗琼悄悄看了王天风一眼,见他还在盯着她,又迅速低头,还咬了咬嘴唇。
我心头一跳,她这样是什么意思,不习惯就不习惯,不好意思就不好意思,这样欲语还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她不会是真的喜欢王天风吧?!
王天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到罗琼面前,双臂抬到半空,“现在,抱着我喊。”
他在说什么?他要罗琼抱着他!我心中突然激愤起来,目光猛然转向罗琼,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我、我、我还没有抱过!我还没有。
罗琼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一步,“这、这、这,我、我、我……”
赵教官看着她认真地说:“你们作为夫妻,有些亲密动作是必要的,牵手、挽臂、拥抱、接吻都是正常的,如果你连拥抱都做不到,要是需要你们接吻怎么办?”
罗琼捂住了嘴,睁大了眼睛,话语从指缝间模糊不清地流出来:“还要接吻?!”
王天风叹了口气,“这个不需要练习,到时候随机应变就可以了。”
罗琼舒了一口气,将手臂伸向王天风,比划了好几下,不知道往哪儿放,看王天风又看赵教官,“我、我怎么抱啊?”
我看不见王天风的表情,只知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一笑,回头和赵教官说:“看来他们两个真的没谈恋爱。”
赵教官也笑,周晨光和罗琼两个人对视一眼,快速交错视线。
“你就搂腰吧,撒娇的时候搂脖子比较好。”赵教官笑完,这么建议她。
在我的眼中,他们的动作突然变得很慢很慢,没有任何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只有那些笑容一点点被放大,映进我的眼睛里,那些愉悦的、调侃的、羞涩的笑容渐渐褪了色,变成幕布上虚假的故事。
我像在看一场电影,看得见,碰不着,走不进。
然而真正让我感到恐慌和失落的,不是眼前这个场景,而是我通过这个场景意识到的王天风的未来和我的未来。
很快,我就会从军校毕业,和他,或许再也不会相见,终其一生,我们都只挂着师生的名号。很久之后,我们都结了婚,有了孩子,在某时某刻想起这所军校,我会记得有一个人叫王天风,是我最讨厌、最喜欢的老师。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我,毕竟在我之前,在我之后,他都有很多学生,我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想来也不一定会是最特别的。
但我希望他会记得我,记得有个学生叫明台,明天的明,楼台的台。
他们俩的关系比一般人好,又比一般人差。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不在屋里了,而是在对着办公室门口的围墙上坐着,近些,训练场上已经活跃了起来,学校门口站岗的士兵开始换班,远些,山脉已经不再苍翠,灰蒙蒙的不知是山本身,还是光秃秃的树枝,我看不清山的尽头,却知那里有许许多多的房子,有许许多多的家。
这一刻,我对这座山,起了极深的眷恋,想永远留在这里,留在这所军校里,想让这里成为我的家,还想让这个家里,有一个王天风。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休息,他看着我训练,我看着他工作,偶尔我俩坐在台阶上闲聊,他给我剥橘子吃。
从前,我想要什么东西,只要表现得好一些,再和大哥大姐撒撒娇,就一定能拿到,可是现在大哥大姐不在,就算在,我也没法跟他们说我想要王天风,就算我说了,他们也无法给我。
他是人,不是商品,他不属于任何人。
可是,我想让他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