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爱的赞歌(相厌一)

真的是在写台风,不是台丽。

 

食堂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明台一个人在吃饭,桌上摆着一盆米饭和几盘素菜,这对明小少爷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但他现在很饿,加上饭菜的味道还算不错,所以一碗米饭很快见了底。

王天风和郭骑云推门进来,前者向他伸手,明台下意识躲了一下,双臂挡住自己的脑袋,王天风笑了笑,看来昨天的教训让他记忆深刻,他并没有要打他,只是拿起他面前的空碗,开始给他添饭。

没有拳头落下来,明台从双臂之间看到了王天风的动作,心里骂了一句没出息,你现在可是有力气了,打你又能怎么样,打回去啊,躲什么!

王天风把盛满米饭的碗放到他面前,坐下来:“你又在腹诽什么?”

明台端起碗,“没有。”他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带着米饭扒进嘴里。

王天风的目光从桌上的几样青菜上掠过,这样的一餐对明小少爷来说实在是简陋了,他抬眼看向明台,问:“吃得惯吗?”

“还行。”明台没有抬头,好像是要故意气他,又补了一句:“吃惯了大鱼大肉,这些菜就当是洗肠子了。”

郭骑云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教训他,王天风伸手拦了一下,“骑云,宽容些,明小少爷跟我们不一样,人家是金窝蜜罐里长大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明台撇了撇嘴,来回应他的讽刺,为了对得起他的评价,明小少爷提了个要求:“我要喝汤,只吃米饭太噎嗓子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多事?”郭骑云对他很不满,对王天风招他进来始终持着质疑,这么个小少爷,就算有天赋又如何,吃不了训练的苦还不是没有用。

“去,让灶上开火,给他做一碗汤。”王天风对他的容忍度似乎很高。

王天风的命令,郭骑云不敢不听,愤愤转身,进了后厨。

之前算是闲聊,现在王天风才开始说起正事,“怎么样,想好了吗?要不要留下来?”

明台略带讽刺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王天风笑道。

“那你还问我。”明台快速把碗里的米饭扒干净了,把碗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王天风并不在乎他的小情绪,把手里的文件夹递到他的面前,上面是一张自愿加入军统训练班的保证书,他从上衣口袋里摘下钢笔,放在那张保证书上。

明台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明明是逼上梁山非说是自愿,真是可笑,他利利索索签上了名字,扔钢笔时随口说了句:“这笔不错。”

“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

话音刚落,明台立即接道:“不用了,我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王天风瞥了他一眼,把保证书和钢笔一起拿回来,看着上面的“明台”两个字,满意地点了点头,称赞道:“这字不错。”和他刚才一模一样的句式。

“多谢夸奖。”明台毫不客气地领受了。

郭骑云端了一盆汤来,重重地放在他面前,汤水跳起来又落回去,有几滴溅到了明台的衣服上,他看见了,心里舒畅许多。

明台被他吓了一跳,十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低头看自己的汤,说是汤,其实就是玉米稀粥,但让明台无语的是那个横在汤盆里的大汤勺,明台将它拿在手里,看看郭骑云,又看看王天风,前者给了他一个白眼,后者面带调侃。

明台撒气似的弃了大汤勺,端起汤盆来喝了一口,他的手还放在盆沿上,保持着将要喝汤的姿势,对王天风说:“我有两个要求。”

“说。”王天风的笑容收了,语气比刚才冷上许多。

明台感觉到他的变化,心中一阵后悔,应该把要求说了再签字的,虽然有所顾虑,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第一,我要从我的行李中拿几样东西。”

王天风立即否决:“不行,行李统一保管,毕业之后才能给你,生活必需品学校里都有,用不着你自己的。”

王天风态度之强硬让他一时无语,盯了他几秒才说了自己的第二个要求:“我要跟我大姐打电话。”看王天风皱眉,明台急忙补充:“我要是再不给她打电话,她就该派人去找我了,麻烦的还是你们。”

王天风已经有些不耐烦,他站起来,文件夹敲了敲桌面,“现在就去打。”这是命令不是询问,他不需要等明台的回答,保证书已签,他已经是这个学校的一员,是他的学生,是他的兵,现在不用再哄这个小少爷了,该他顺着自己了。

“哎,我还没喝完汤呢。”

不理会小少爷的哀嚎,郭骑云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拽了出去,带翻了他落座的凳子。

 

王天风其实做好了与小少爷斗争的准备,但小少爷的表现出乎意料,他适应能力极强,对学校的简陋设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上课从来没有迟到,没有和教官顶嘴,没有和别人打架,他比同期的任何学生都要优秀,还是突出的优秀。

这种情况并不能让王天风放下心来,反而让他想起暴风雨前的宁静,担心归担心,他对明台的表现确实很满意,所以愿意给他一些优待,比如同桌吃饭。

但是明台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优待,王天风饭桌的菜和其他人的菜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用盘子盛比用盆盛更好看一些。

厨师把一盘切好的苹果放到桌子上,王天风看了一眼,端到明台面前。

明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苹果,总算体会到一点王天风作为处长的好处,一盘苹果并不能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您先吃。”

王天风没有抬头,“胃寒,没那个福气。”

“谢谢。”明台没再推辞,苹果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甜,但他知道水果对于这里来说极为难得,况且这是王天风让给他的,什么时候可以挑剔,什么时候不可以,明台一直很明白,即使苹果的味道很一般,他还是表现出了自己的尊重,很认真地吃着。

王天风朝后面看了一眼,看向的是明台之前落座的那一桌,确切的是那桌上唯一的女性,他问明台:“和你同桌的那个女生认识了吧?”

明台的嘴里还嚼着苹果,他往后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哦,认识,于曼丽。”

“你觉得怎么样?”王天风问。

“您是指哪方面?”

“容貌。”

“美。”

“性格。”

“冷。”

王天风揣摩着他说话的口气,又瞥了一眼他的脸色,笑道:“怎么,你不喜欢这样的,喜欢热情一点的?”

明台脑袋向他凑近一点,低声说:“她不是清冷,是阴冷,跟鬼似的,一点鲜活气都没有,我都没听她说过几句话。”

王天风也向他靠近一点,说话时有气无声:“她就是鬼。”

“嚯。”明台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上身向后撤去,“您可别吓我,我是无神论者,我不信这个。”

王天风眼睛里带着些揶揄,那目光分明是说:不信你还吓成这样?

明台暴露出些许本性来,很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拿苹果吃。

“她不是鬼,但在地狱里待得太久了,也快变成鬼了。”王天风的语气半认真半调侃:“怎么样,明少爷,要不要发发善心,把她拉上来?”

明台从王天风的比喻中大概明白于曼丽是个有故事的人,以前的经历大约不是很好,他再次看向于曼丽,女生低着头专心吃饭,她的速度不快不慢,只夹着面前的那道菜,夹菜时也没有任何目的性,把筷子伸进去,夹到什么就吃什么,一口菜配一口米饭,菜不会多夹,米饭也不会多吃。

明台想起这几天和于曼丽的接触,除了执行教官的命令,她绝不会主动说话,有人搭话时也是沉默以对,他觉得于曼丽把吃饭也当成了一种命令,所以动作机械,始终遵循着某种规则,至今为止,他还没有看出来她对某样东西或某个人表现出自己的兴趣来。

王天风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跟他说起这个人,也绝不会问他要不要帮忙,他对他说的话都是命令,但这次他传达的命令不是很明确,让明台不得不询问:“您是什么意思?”

王天风抬眼,“选她做你的生死搭档。”

“这是命令?”明台向他确认。

“这是命令。”王天风很确定。

“装模作样。”明台撇撇嘴,毫不留情地讽刺他,“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呵!”王天风拿手巾擦了擦嘴,“我邀请你,你可以拒绝,但我绝不接受,”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询问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想让你说出我想听的答案,你要是说不出来,就只好变成命令了。”

明台仰头,迎上王天风锋利的目光,他对王天风强制把他带到这里的事耿耿于怀,这让他始终不愿意去佩服他,但如果放下这层芥蒂,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强大的男人,这种矛盾的情绪在他心里不停撞击,让他在面对王天风时既克制又放肆,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出对他的不满,却常常失败,忍不住在语言上挑战他。

但现在他这么看着王天风的时候,想的却不是要克制还是要放肆,他在想,王天风实在是太适合穿军装了,就像皇帝穿上了冕服,将军穿上了盔甲,从颜色到样式都是为他高级定制,其他人穿就是跟风。

王天风当然无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感兴趣,他把右手边没有动过的一碗汤递到他面前,命令道:“今晚的舞会上,请她跳舞。”

舞会设在学校的礼堂内,明台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舞会,没有酒也没有点心,没有精致的礼服和华丽的长裙,所有人还是穿着一身军装,学校里女生少男生多,所以相当一部分男学员都只能在旁边看着,或许是因为平时的习惯,或许是因为王天风和郭骑云在台上站着,站在一旁的男生们的后背依然挺得很直,但到底不是在训练场上,面上都带着放松的笑意,目光在场上流转,和同伴们低声说着话。

于曼丽以跨立姿势孤独地站在场下,在好几个男生在她这儿碰了壁之后,再也没有人来邀请她,王天风给了她命令:今天只能接受明台的邀请。

可是明台迟迟没有动作,王天风从台上向他投来不耐的目光,催促他赶紧行动,明台同他对峙了一会儿,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于曼丽的面前。

他向她伸出手去,声音温柔:“于曼丽小姐,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于曼丽看向王天风,王天风点了点头,于是她把柔软的手放进明台的手心,她的手很凉,明台的手很热,那热度让她的眼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冰冷的脸庞却没有丝毫松动。

两人走到场上,于曼丽在把另一只手搭上明台的肩膀,和他开始跳舞的时候,慢慢笑起来,像一朵徐徐绽放的玫瑰。

明台一怔,于曼丽的五官都很出彩,这样笑起来更是明艳动人,他想起来歌舞厅里的舞女,那些舞女也是这样笑的,不能一下子笑起来,要慢慢地笑,笑意要从红艳的嘴唇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漫,这个过程像蜘蛛在织一张捕猎的网,直到她们轻轻眨动眼睛时,笑意轻溅,这张网就算织好了,她们将这张网向你当头罩下去,很多人是躲不过的。

明台不喜欢这种笑,因为这种笑容不是为了表达善意和情绪,是为了取悦别人,心中的情绪传达到面上,他的眉头微皱。

于曼丽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在看到他有些厌恶的眼神和微皱的眉头时,心头微颤,她的笑容无懈可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却微微曲起。

明台感受到她微小的动作,从沉思中回神,他看向她的眼睛,从那里看出些脆弱来,心中不由得愧疚起来,他刚才并不是针对于曼丽,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喜欢的人,露出了不太礼貌的情绪,可能让她误会了,他笑了笑,夸奖道:“你的舞跳得真好。”

“明少爷跳得也很好。”于曼丽的声音婉转柔媚,听者如蜜水过喉。

但明台的注意力在她对自己的称呼上,他凑近她的耳朵:“我是明台,曼丽,叫我明台。”

明台微微向后撤去,松开她的腰肢,牵着她的手举过头顶,于曼丽在转了几个圈后再次回到他的怀里,青年的声音温柔,眼神清澈,笑容真挚,她想自己刚才是误会他了,因为他的情绪转换时有一瞬的恍惚,好像从另一个地方蓦然到了这里,可是他即使不是厌恶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才想到某些人某些事不是吗?她知道明台的身世,所以这样和他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总有些自惭形秽。

她想,于曼丽是谁?一个早已失去贞洁的妓女,一个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刽子手,从头到脚都是肮脏的,明台是谁?他是明氏集团的小少爷,在她苟延残喘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他应该穿着黑色中山装,走在朝气蓬勃的校园里,他应该坐在明亮宽阔的楼房里,和家人享受着精致的晚餐,他应该穿着妥帖的礼服,优雅地辗转于名媛贵女之间,即使他们穿着同样的军装,他依然是那样高高在上,干净,明朗。

她心里的惆怅传到眼睛里,完美的笑容出现裂痕,明台觉得她又要回到平时的状态里去了,笑意从眼睛里落下来,眼眶里似乎有了泪水,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明台看向王天风,王天风一直注意着他们两个,目光中隐有期待,他想起来王天风说的话,他要他把于曼丽从地狱里拉回来,他不知道这个女孩经历过什么,但看她的状态,应当是历尽磨难,于曼丽在军校里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若能改变,她将成为一个优秀的特工,更何况这个人是王天风为他安排的生死搭档,是自己的半条命,如何能放弃?

 

23 May 2019
 
评论(5)
 
热度(76)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应与闻知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