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爱的赞歌(相厌二)

“你在想什么呢?”明台轻轻发问。

于曼丽稳住笑容,轻轻眨眼,“我在想明少爷呢!”

明台轻笑,“你怎么总叫我明少爷?”

“老师不也总这么叫你?”

“他那是在讽刺我,难道你也想讽刺我?”明台忍不住看向王天风,脑海中王天风叫他“明少爷”时略带挑衅和讽刺的脸,与他此刻映着灯光看起来难得柔和的脸重合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有种王天风要激他发怒的感觉,但是他想不明白王天风这么做的理由,就只能当成是错觉,想到这些错觉,明台不由得对他微扬下巴。

王天风对他的挑衅嗤之以鼻,目光从两个人身上收回去,随意地落在其他地方,明台的身上一直有一股子傲气,他虽然表现得很顺从,每门课都很优秀,但他并没有把这些当成自己的事业,他还没有完成从一个少爷到一个战士的转变,他依然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现在经历的一切与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是挑战,是刺激,一旦他发现这场游戏没有任何难度,而且处处受制时,他就会觉得无聊,然后反抗,他一直用冷硬的态度、毫不掩饰的讽刺和铁血的纪律来加速这个过程的发生,只有他开始反抗,他才能镇压,把他踩进泥土里,让他重新成长。

“我并没有要讽刺你,只是……”于曼丽斟酌了一下,“只是觉得很好玩。”

她的语气里带了些俏皮,这让明台感到欣喜,“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我的名字很好听。”他说完,心里补了一句:比明楼、明诚都好听。

于曼丽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念了好多遍,才略带郑重地叫出口:“明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念出这个名字,心中真正喜悦起来,仿佛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明台笑了一下,又慢慢把笑容收了,他认真地说:“老师说让我选你做我的生死搭档,你的本事,也该让我感受感受。”

这才是对她的尊重,把她当成自己的战友和对手,而不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于曼丽什么也没说,手里突然多出来一支针管,毫不留情地扎向明台的脖子,明台反应迅速,侧身的同时准确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明台手下用力,针管脱手,被他的另一只手接住,明台调整右手用力的方向,将她甩向一边。

明台轻轻一笑,将针管向地上掷去,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针管扎进去的地方,离王天风仅有两步远,王天风看了看针头几乎全部嵌进地面的针管,嗤笑一声,他看向明台,心道:没扎在我身上,还真是难为你了。

舞曲依然悠扬,跳舞的人却都撤下了场,只留明台和于曼丽,两人各向后退了两步,摆出决斗的姿势。

郭骑云侧头问王天风:“处长,您觉得谁会赢?”

王天风勾唇看向他:“要不要来赌一赌?”

“20块,我赌于曼丽赢。”郭骑云很自信。

王天风看向场上已经交战的两人,“于曼丽啊,确实很不错。”

郭骑云叹道:“那这样我们可没法赌了。”

“于曼丽是不错,”王天风的目光定在明台的身上,“但是明台更好,我压明台。”他对明台的思想还不满意,但对他的能力却很自信,他看中的、可以代替他的人,怎么可能连生死搭档的指挥权都拿不到。

于曼丽和明台势均力敌,这场对决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最终明台的拳头停在离于曼丽面部一寸远的地方,王天风宣布这场战斗结束,他们这一组由明台指挥。

舞会继续,郭骑云从口袋掏出二十块钱,王天风看着场上继续跳舞的两人,毫不客气地收了,他从来没输过,包括赌博。

两个最优秀的人成为了生死搭档,谁也不肯拖谁的后腿,项目训练时总是要做为对方出头的那一个,他们并不是单纯的争强好胜,只是明白自己的强势会让对方走得更容易,这也是一种默契的表现,他们的默契在日常训练中更加深刻,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和要求自己给予的配合,他们看起来像是最完美的搭档。

郭骑云拿着学员成绩单跟在王天风后面走着,“明台和于曼丽是这期学员里最优秀的,他们的配合也毫无问题,我觉得他们两个都可以提前毕业。”

“他们的优秀只是表现在学校里而已,我不认为他们已经可以完美伪装自己。”王天风对两个人有自己的看法,“明台有报国的热血,却没有做一名军人的意志,他的性子还得磨一磨,于曼丽连报国的心都没有,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我救赎。”他笑了一下,回头看了郭骑云一眼,“但他们两个可以相互影响,他们的思想,终会改变。”

两人走过转角,看见明台正倚在处长办公室门口的墙上,右手拿着军帽,拍打着左手手心,王天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厌倦,他想明台自认为的这场游戏,终于要到头了。

明台看见两人走过来,把帽子戴上,站直敬了个军礼。

王天风在他面前站定,问:“有事儿?”

明台看向他:“有事儿。”

王天风点了点头,回头吩咐郭骑云:“你先回去吧。”

郭骑云低头:“是。”转身时瞥了明台一眼。

王天风开门,“进来吧。”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来桌上的杯子,杯子里的半杯水已经冷了,水壶在屋子里的另一边,他走过去的时候路过明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儿说吧。”

明台从口袋里掏出来被折叠了的几张纸,打开后双手举向半空,“这是我制定的生死搭档学习计划,请您批准!”

王天风抬眼,盖上壶盖,端起杯子转身,他的目光在那份所谓的计划表上掠过,低头喝水,“不准,你们的学习计划由学校制定,你没有权利干涉。”

“特殊人才应该特殊对待,于曼丽资质一流,但我觉得她有心理疾病,普通的学习计划对她没有用。”明台的下巴微扬,说得理直气壮。

王天风接过他手里的那几张纸,看也没看扔在了桌子上,他看向明台:“我对你的学习计划没有任何兴趣,不如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明台挺胸:“第一,我要带于曼丽去一趟维也纳,希望……”

“噗——”刚刚入口的水被王天风喷了出来,尽管已经及时低头,还是有一部分喷到了明台的衣服上,王天风看了看明台,慌乱地放下杯子,掏出手巾来擦了擦嘴,又鬼使神差地给明台擦了擦衣服,在明台略带嫌弃的目光下转过身,他已经预料到明台将会有所动作,但没想到他能这么荒唐,去维也纳?他说要去维也纳?他说要带于曼丽去维也纳!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回来,“你、你为什么想去维也纳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应该发火?难道不是应该教训他?或许他从心里认为明台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荒唐,但确实是他会想出来的。

明台解释道:“我想去带于曼丽度个假,短暂的度假能让人心情愉悦,有利于我们的学习和交流。”

“哦。”王天风点点头,双手在空中甩了两下,“那、那你怎么不去、不去巴黎呢?”他仿佛是真的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好奇,竟然想起这位小少爷曾经在巴黎留过几年的学。

明台面带为难:“巴黎也想去,但是我家在巴黎有产业,要是去巴黎,少不了要找他们,肯定会惊动我大姐,维也纳就不一样了,我大哥在那边有一栋私人别墅,我大姐都不知道,到时候只要跟我大哥说一声就行了,他肯定不会为难我,而且维也纳是音乐之都,多听一听音乐有利于于曼丽的心理恢复,费用什么的,学校不用管,只要准假就行。”

“够了!”王天风把所谓的学习计划拍在了他脸上,他以为明台只不过是提出这个要求来为难他,没想到真的计划上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军校,不是灯红酒绿的百乐门,也不是你来去自由的跑马场!去维也纳?我看你像维也纳!”

明台跟他对吼:“我像个囚犯!我没有自由!”

“你有,你有节制的自由!你是个军人,军队有军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规矩是人定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也不是由你来定!”王天风伸手指向门口,“滚!今天别再让我看见你!”

明台心里有一万个不服气,但也知道这次是彻底惹怒了他,去维也纳的事还是不要想了,但王天风的愤怒让他感到有些愉悦,转身时,他看见散落在地上的学习计划,他决定让自己再愉悦愉悦,于是他蹲下身去捡那几张纸。

王天风看见他的动作,还没消下去怒气大涨,狠狠地踹了他两下:“你还敢捡!”

明台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借着整理军装偷偷瞥了一眼王天风的脸色,在他依然紧盯着自己的情况下迅速弯腰把刚刚整理到一块儿的计划表捡了起来,撒腿就跑。

挑衅!这是明显地挑衅!“你给我回来!”王天风追出门外,指着他的背影大吼,明台一边跑一边举起了那几张纸抖了抖,回应了他的话。

王天风回到屋里,胸膛因生气而不停地起伏着,“维也纳!维也纳!”他一边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边点了支烟,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口鼻中涌出,“维也纳,我还没去过呢!他以为他是谁,还把自己当成少爷呢!我就让他再得意几天!”

于曼丽走到教学楼门前时,看见明台远远走过来,他步子迈得很大,手臂大幅度摆着,偶尔踢一下路上的石子,她笑笑,挥手喊他:“明台。”

明台听见他的声音,抬起了头,他的脸上飞扬起明媚的笑容,停下脚步向她挥挥手,然后快速向她奔跑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明台停在她面前,呼呼喘气。

“我正找你呢,你干什么去了?”

明台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我去找老师了,他不同意我的学习计划。”

“什么学习计划?”于曼丽问。

明台把手里的纸递给她:“这个啊,我给我们制定的生死搭档学习计划。”

于曼丽欣喜地接过来,“你写的,我们两个的学习计划?”

“是啊,第一步就被他否决了。”明台噘着嘴,坐到了台阶上。

于曼丽看了看,那上面的的第一阶段里写着:去维也纳度假。她笑着看向明台,这样的要求王天风怎么可能同意,她把学习计划表小心折好,放进口袋里,她坐到明台身边,托着脸看向明台,“我们为什么要去维也纳?”

明台看了看她,低下头搓着手,小心地开口:“我想让你放松放松,你太沉重了。”

于曼丽想起来不太好的往事,垂下头,又是一副悲伤的表情。

明台觉察到她的变化,他从没有询问过她的经历,虽然他和于曼丽已经有足够的默契,但他依然觉得两个人还不够亲近,不足以把自己的过往都交付给对方,他不想去窥探她的内心,但衷心希望她能真正地快乐起来。

明台握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道:“我现在就带你去维也纳吧!”

于曼丽抬头,一脸不可置信,他在说什么?

明台的另一只捂住她的眼睛,“你闭上眼睛,我们现在就到维也纳去。”

于曼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出于信任,她还是依言做了。

明台感觉到她长长的睫毛滑过手心,才放下手,他凑近她的耳朵:“你现在在维也纳森林里,你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你听到百鸟啼鸣,隐隐约约,还有溪水流动的声音,你现在深吸一口气——”

于曼丽再次照做。

“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于曼丽点着头,“明台,你在我旁边吗?”

“我当然在。”明台往后仰去,胳膊离开她的肩膀,撑在地上,双腿抻开,他也闭上了眼睛,仿佛躺在维也纳森林的某一处草地上,“你知道吗?我们刚刚走过的路,贝多芬也可能走过,他也可能躺在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草地上,心中奏响了命运交响曲。”

于曼丽睁开眼,看见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青年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停了一会儿,继续说着:“现在是傍晚了,我们就在这片草地上野炊,天渐渐暗下来,天空悬挂着一轮明月,来,让我们举杯,”他举起右手,四指并拢曲起,拇指与食指相接,化成一只酒杯,“与月亮干一杯,敬她给我们这么好的月色。”他的手挪到唇边,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又放下来。

于曼丽双臂抱住膝盖,下巴抵着胳膊,面向明台的方向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我们去金色大厅听音乐会,现在正在演奏的就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他再次抬起手,手臂挥舞着,脑袋摆动着,像乐团的指挥家,明台在心里把这首曲子的第一乐章默了一半,才放下手,“听完音乐会我们就沿着多瑙河散步,清风阵阵……”

这一段的想象对于曼丽来说有些困难,她没有去过金色大厅,也没有听过音乐会,没有看见过多瑙河,但她依然露出了微笑,景色都是多余,唯有这个青年,才是世界的中心。

这天晚上,明台坐了一个梦,梦见他真的带于曼丽到了维也纳,他们在金色大厅里,于曼丽坐在台下,而他站在台上,手里拿着指挥棒,于曼丽在他的指挥下一会拉着小提琴,一会又吹响圆号,下一刻他们又到了多瑙河畔,明台一转身,看见的却是王天风,他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我看你像维也纳!”

他从梦中惊醒,不停地喘着粗气,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他用衣袖擦了擦,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就是王天风发怒的脸,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明台焦躁地翻了个身,咬牙骂了一句“混蛋”。

 

24 May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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